瀚海馀温未散,苏清宴已然动身。
他未多看一眼瘫倒满地的明教高手,只解下他们坐骑中最为神骏的一匹黑马,换下自己那匹力乏的劣马。
套好车辕,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被神威涤盪过的沙海,目光深邃,随即一抖繮绳,马车轔轔,向着大宋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车轮颠簸,行出数十里,苏清宴喉头忽然一甜,胸中气血翻涌。
他猛地以袖掩口,剧烈地呛咳起来。
一口殷红的血呕在袖中,腥气扑鼻。
终究还是受了伤。
在那二十二人的联手一击之下,即便有“遍照无碍”护体,一丝诡譎的阴劲还是透体而入,只是被他强行压下。
“爹,你怎么了?”
车厢内传来儿子稚嫩的问询。
苏清宴不动声色地拭去嘴角血渍,将衣袖染血的一侧翻到内里,声音平稳如常。
“无事,风沙呛了喉咙。”
他强运内息,将翻腾的气血压下,如今受了内伤,让他心生警惕。
车内,石辰辉探出小脑袋,眼中满是崇拜。
“爹,你赢了。你是我的骄傲,回去我就告诉娘,说爹你好厉害啊。”
苏清宴闻言,只是笑了笑,并未作声。
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,并未因暂时的胜利而松懈。
西域到宋土,路途遥遥。
他不敢有片刻停歇,生怕明教尚有后手,在暗中窥伺。
除了餵马饮水,他几乎不眠不休,只在睏倦至极时打个盹,醒来便继续催马赶路。
那颗悬着的心,直到马车驶入陇右都护府,看到关隘上飘扬的大宋龙旗时,纔算真正落回了肚里。
他怕,怕自己一时不慎,儿子再度落入敌手。
守门军士见他车马风尘,本欲上前盘查,苏清宴自怀中取出一方玄色腰牌。
军士长接过一看,那腰牌上以古篆雕着“御赐”二字,背面龙纹盘绕,正是官家亲赐之物。
他脸色大变,当即单膝跪地。
“参见大人。”
苏清宴微微頷首,收回腰牌,径直赶着马车入城,寻了一家客栈住下。
一路的颠簸劳顿,终于在踏上故土后,得以片刻的喘息。
数日后,汴梁城遥遥在望。
承和堂外,萧和婉领着几个孩子,日日翘首以盼。
当苏清宴那辆马车出现在街角时,她几乎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的幻觉。
“爹!”
大儿子石云承带着两个妹妹,像叁隻出巢的乳燕,欢叫着飞奔过去。
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抱住苏清宴的腿,仰着小脸。
“爹您回来了,我和娘好想你。”
说罢,便又笑着,拉着苏清宴手向承和堂走去。
萧和婉快步上前,一头撞进苏清宴怀里,积攒了数月的担忧与恐惧,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,浸溼了他的衣襟。
“娘!”
石辰辉自马车上跳下,飞奔着扑进萧和婉怀中。
“我好想你啊!”
孩子的哭声涕泪俱下。
萧和婉紧紧抱着失而復得的幼子,泣不成声。
她下意识地拉起儿子的手,却只抓住一隻温热的小手,另一隻袖管,空空荡荡。
她的哭声戛然而止,浑身血液彷彿瞬间冻结。
她颤抖着,用惊恐到极致的声音问道:“辉儿的……辉儿的手呢?”
石辰辉看着母亲煞白的脸,懵懂地说道:“被坏人砍掉了。不过爹爹打了他的屁股。”
萧和婉猛地抬头,死死盯住苏清宴。
“辉儿的手,是什么时候……”
苏清宴喉结滚动,声音艰涩。
“在我……在我去救他之前,便已经……”
话未说完,这个在瀚海沙漠中以一敌二十二亦面不改色的男人,眼中竟也涌出泪光。
正在此时,一队禁军快步而来,为首的正是宋教头。
“石太医,您可算回来了。皇上这些日子,可不知有多掛念您。”
苏清宴敛去情绪,抱拳道:“承蒙皇上关心,此等殊荣,如天降甘霖。吾皇万岁,万岁万万岁。”
宋教头笑道:“石太医既已平安归来,我也好去向皇上覆命。”
待宋教头转身欲走,萧和婉擦去眼泪收敛情绪,已捧着一个木箱过来,里面是二十锭灿然的金子。
她诚恳道:“这几个月,多亏教头与众位兄弟日夜守护。些许心意,不成敬意,还望教头莫要嫌弃。”
一番推辞后,宋教头终是收下了。
回到堂内,苏清宴方知,自他走后,宋徽宗便派了禁军日夜守护承和堂,以保他家人周全。
一股暖流涌上心头,圣上待他,确实恩重如山。
萧和婉为他端来热水,轻声道:“皇上还说,让我带孩子们住到宫里去,更安全些。我